困扰人们的各种害虫中,大家最讨厌的大概是蚊子、苍蝇。我一直感到奇怪的是:在川渝方言中却没有苍蝇的名称,而“蚊子”似乎成了一个大的概念,几乎将所有空中飞舞的害虫都囊括其中。而为了区别种类的不同,就在前面加上修饰语。下面就来说说川渝方言中的各种“蚊子”,并连带介绍些相关情况,让如今的年轻人了解点方言文化和当年先辈的生活情形。
长脚蚊、夜蚊子——真正的蚊子
川渝方言中所说的“长脚蚊”就是指真正的蚊子,大概是因蚊子的腿脚又细又长而得名吧。一般情况下,大家还是直接称它为“蚊子”,只是有时候为了与其他“蚊子”相区别,才把它说成“长脚蚊”。又因为蚊子多是在夜间活动,咬人吸血,有时候又称它为“夜蚊子”。
蚊子的卵产在水中,其幼虫也生活在水中,学名叫作“孑孓”,川渝方言称其为“沙虫儿”。夏天,凡是有积水的地方都可能长“沙虫儿”,就连咸菜坛子上装得有点水的坛沿里,若多天不清洗,也会长“沙虫儿”。蚊子的成虫都有针一样的刺吸式口器,然而,科学解释说只有雌蚊才吸食人和其他动物的血,雄蚊不吸血,以植物汁液为食。蚊子咬人,除叮咬吸血、骚扰人以外,还会传播多种疾病,害人不浅。
每年到春末夏初,蚊子就开始肆虐,“嗡嗡嗡”地到处飞舞,令人防不胜防。它叮在人的皮肤上,你先不觉得,等你感觉到痒了,它的肚子已经鼓胀起来。你一巴掌打去,有时它已腾空飞走,有时被你拍死,可流出的却是你自己的血。因此,早些年,家家户户笼罩在床上的蚊帐是必备之物。每天睡觉之前,人们都得挥舞扇子或轻薄的衣物将蚊帐中的蚊子赶走,然后放下蚊帐门帘,才能上床安心入睡。
那时没有空调,盛夏酷热难耐,上半夜大家都会在外露天歇凉。蚊子多,就得想办法驱赶。烟熏是最常用的驱蚊方法,但城乡又有不同。
农村人往往是割以苦蒿为主的青草,晒得半干,堆在院坝边,入夜点燃,升起浓浓烟雾,蚊子就不敢近前。人们睡在院坝中的凉席或凉床棍上,虽然烟雾有点呛人,但却少了蚊虫叮咬之苦。
城里人无法割草生烟驱蚊,而先辈传下来专门驱蚊的“蚊烟”,颇为有效。那时各城镇都有制售蚊烟的摊铺,买来即可使用,价钱不贵,两分钱一根。其实就是装了锯末的纸筒,两尺多长,比拇指略粗。用时点燃一头,放在木板上,升起的青烟即可驱蚊。一根蚊烟燃不了多久,到下半夜,蚊烟燃尽,但蚊子少些,气温也稍降,人们就可以到有蚊帐的床上睡觉了。后来,城里人的驱蚊用品又有发展:先是出现了盘蚊香,虽也用火点燃,却小巧玲珑,不呛人且有香味;后来又有了固体的、液体的各种电灭蚊器,用电不用火,就更加方便了。
如今,在城镇里,下水管道代替了原有的阴沟阳沟,臭气熏天、蛆虫成堆的老式厕所也没有了,消除了蚊子幼虫孳生的场所。于是,蚊子就基本绝迹了。只有田边、水沟、水凼还不可避免地孳生些蚊虫,但比起当年已经大大减少了。
绿蚊子、饭蚊子——其实是苍蝇
过去,由于环境卫生差,每逢夏季,室内外到处都有苍蝇飞舞。可川渝方言中没有“苍蝇”一说,把它们叫作“绿蚊子”或“饭蚊子”。其实,从动物学的科学划分来说,“蚊”“蝇”虽然同属昆虫纲双翅目昆虫,但是却分属不同的科,“蚊”属蚊科,而“蝇”却属蝇科。本来,苍蝇的种类很多,可川渝方言中没有精细的划分,只大致把它们归为两类:“绿蚊子”和“饭蚊子”。
“绿蚊子”个头大,躯体肥硕,浑身泛着金属光一样的青绿色。查看资料,才搞清楚:川渝方言所说的“绿蚊子”,其实也有好些种类。例如,有些眼睛深红色的,学名叫作“大头金蝇”;有些眼睛不是红色的,学名叫作“丝光绿蝇”。
“绿蚊子”最令人讨厌,因为越腐臭的东西它越喜欢,垃圾堆常见其身影,特别是老式厕所更是它们的天下。当时的公厕、私厕无一例外,蹲位下面都是粪坑,这些粪坑就是苍蝇的主要孳生地。夏天,厕所里苍蝇成群飞舞,下面的粪坑里,苍蝇的幼虫——蝇蛆密密麻麻,成团成堆,让人特别恶心。“绿蚊子”极爱腥臭腐败的味道。那时候,你若在厨房里剖鱼,一会儿就会有“绿蚊子”飞来,围在你手边乱飞。它们飞起来声音大,“嗡嗡嗡”地如同轰炸机,令人头皮发麻。
“饭蚊子”学名应叫作“家蝇”,个头比“绿蚊子”瘦小,灰褐色,没有明显的花纹。“饭蚊子”特别爱落在米饭上,大概正因为如此,人们才叫它“饭蚊子”。“饭蚊子”好像不逐臭,一些干净的地方也常有它们的身影;它体量小,即使从我们耳边飞过,声音也不大。因此,人们对“饭蚊子”的讨厌程度远不如像对“绿蚊子”那样深恶痛绝。
儿时人们“除四害”的记忆至今还印象颇深。20世纪50年代后期,党和政府号召消灭老鼠、苍蝇、蚊子、麻雀。后来,麻雀被“平反”,由臭虫代替;再后来,臭虫又被蟑螂取代,但灭蝇一直都是重要任务之一。当时,几乎人手一个苍蝇拍子,见到苍蝇就挥舞拍打。大家还随身带个空火柴盒,打死了苍蝇,用竹签拈起放入。火柴盒放满了,就去“交任务”,倒出来扒拉着验数,数量多的,会得表扬、上红榜。
苍蝇孳生于肮脏的地方,浑身沾满病菌,是传播疾病的罪魁祸首,令人十分痛恨。可是,苍蝇的有些习性却非常奇特,令人惊奇。比如,它既可以在平面上行走,也可以在摇摆的物体上和光滑的窗玻璃上随意行走,甚至在天花板上倒吊着爬行,却不会因地心引力而掉下。苍蝇喜欢“搓手”,只要它一停下来,两只前足就会合在一起不停地搓。书上说,这是因为苍蝇没有鼻子,其味觉和触觉感官器就在脚上,全靠脚来分辨食物的味道。如果腿脚上沾满东西,就会影响对食物的判断。因此,为了能正确分辨气味和味道,就得经常“搓手”,保证味觉器官的精准灵敏度。
蠛蚊子——学名叫作“蠓”
夏秋季节,有一种咬人的黑色小飞虫令人防不胜防,川渝方言都叫它“蠛蚊子”或“蠛蠛蚊儿”(也有人写作“墨蚊子”)。它比芝麻粒还小,以至于川渝方言中说什么东西很小,就夸张地说“比蠛蚊子的脚脚还小”。可是,别看它小,咬起人来却非常厉害,而且它们一般是“群体作战”,往往成群结队地飞舞,叮在你的皮肤上就咬,吸血。若你感到腿上痒,低头一看,皮肤上已黏着好些个小黑点,举起巴掌去打,有的已经飞走;来不及飞走的,被你拍在手掌下,皮肤上就留下一个个小血点。接着,被咬过的地方就会冒起一个个小疙瘩,痒得难受。蚊子是夜晚才出来咬人,只要点上蚊香或用其他驱蚊方式,就可以减轻甚至避免它的危害。而蠛蠛蚊儿是大白天咬人,并且飞舞的嗡嗡声也比蚊子小得多,让人不易察觉,等你被它咬了感到痒、起了疙瘩才知道。因此,人们往往认为它比蚊子还讨厌。
川渝方言把它叫作“蚊”,实际上它不是“蚊”,学名应叫作“蠓”,是蚊子的“近亲”,虽与“蚊”同属昆虫纲双翅目,但它却属蠓科。据说,蠓在全世界有4000多种,中国约有吸血蠓320种。从一些文学作品或其他资料上看到,我国北方也有,人们把它叫作“小咬”。
牛蚊子——学名叫作“牛虻”
当年,人们在河里或堰塘里洗澡时,经常会飞来一种模样像苍蝇,又比苍蝇个头大的灰色飞虫。一见到它,就会有人惊呼:牛蚊子来了!大家会急忙将身体甚至脑袋都没入水中。牛蚊子令人害怕,是因为它若叮在你身上吸一肚子血,恐怕比十只普通蚊子吸得都多,且让你又痒又痛。好在牛蚊子不是群体作战,只是一只或两只地进攻,但它飞行的速度极快,常常悄无声息地飞来,落在人身上就叮咬。人感觉到了,挥起巴掌去打,有时它飞走了,有时被拍死在掌下,掉落在水面上。被咬的人都会看着死牛蚊子随水漂走,漂到离人稍远点的地方,就会有几条小鱼儿窜过来抢食,只见水面上的死牛蚊子微微跳动几下,就不见了。直到这时,被咬的人往往才会心头释然——鱼儿终于为自己报仇雪恨了。
其实,在河边吃草的牛才是牛蚊子的主要攻击对象,水牛皮那么厚,牛蚊子的嘴都能锥穿吸血。牛尾巴的后端有长长的毛,虽然总在不停地扭动挥舞,却也只能驱赶牛屁股附近的牛蚊子,其他部位则只能任由牛蚊子猖狂。牛蚊子叮在牛身上,牛没办法驱赶,就只有使劲抖动那一块皮肉,可哪里抖得掉?常常是牛蚊子吸饱了血,才心满意足地飞走。可怜的牛儿呐!有的放牛娃会随身带一个竹丝编的苍蝇拍子,看见牛蚊子叮在牛身上,挥拍就打。放牛娃还会把死牛蚊子收集起来,晒干了拿到中药铺卖钱。据说,晒干的牛蚊子是一味良药,具有消炎止痛、活血调经、破瘀消结等功效。在当年,一小堆牛蚊子能卖几角甚至一块多钱,那或许是放牛娃一笔非常不错的收入。
看了些书才明白:川渝方言中所说的“牛蚊子”,学名叫作“牛虻”,生长于河塘、沼泽等水边,我国南北方都有分布。它和蚊子一样,雄虻只吸食植物汁液,只有雌虻才吸食人畜的血液。
作者:夏孟珏(四川)
来源:达州市融媒体中心
审核:郝良 编辑:王万礼 校对:罗烽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