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夜,是这个夏天最旖旎的夜晚吧?不然,我怎会被无可抵御的吸引力诱惑到卧室落地窗前?夜色苍茫,天地静寂。我一身薄衫,独倚飘窗,痴迷仰望头顶那一弧星光绚烂的苍穹,像一位对自然大观充满猎奇心的懵懂少年。
日间,瓢泼大雨淋漓倾泻,继而席卷一场酣畅劲风,巨幅天幕经历透彻洗濯。傍晚,雨霁云开,长天空灵,一袭透明的墨蓝以夜色的名义悄然降临。“无边无际”,此刻不再是一个抽象的形容词。夜空无尽幽深,令人联想到可以吞噬一切,甚至让时间弯曲的宇宙黑洞。我努力扩张有限的视野,头有点儿眩晕。
没有月影。满天繁星,交织成絮状的透明星云。很久没有观赏到如此盛大的夜空盛景了!恍若有一颗流星由西向东横空划过,慢慢悠悠。定睛细看,却是一架夜航飞机,尾翼拖曳一痕淡淡的白光。一些发光体在夜空中悠忽闪烁,欲与天星试比高,它们不知是谁放飞的无人机、炫彩电光风筝。还有惊鸿一瞥的星光体在更高处绕飞,应该是正沿着轨道翱翔的某颗应用于通讯、交通抑或军事、科技之类领域的人造卫星。
凭窗仰视,这些人造的夜间飞升之物,一枚枚又高又飘,恍若与繁星相依为邻。我明白,这是凡人肉眼视觉误差导致对人造之物不切实际的高看。不要说那些市井闲人摆弄的小技巧,即便是高新科技催生的世界最先进的载人客机、人造飞船,放在宇宙宏大背景之下,又算得上什么呢?若从上苍的宏大视角居高俯瞰,所有载人飞行物都不过是贴着地球翩翩嬉戏的一只只小蝴蝶。人类,与芸芸众生同栖一颗蓝色星球,自视为高级智慧生命族类,居于全球数以万千计形形色色动物生命链之首。然而,面对浩瀚宇宙,却失落重心,低微到尘埃里。
好在人类有自知之明,日渐意识到自身的狭隘与局限,正在努力寻求突破与超越,力求包容达观。譬如,对于UFO与外星生命,我们不再一锤定音为“天方夜谭”,开始小心翼翼却又满怀期望地尝试寻觅宇宙中更高级的智慧生命。1977年某个夏日,肩负人类共同使命的两颗被命名为“旅行者号”的探测器,它们星夜兼程,奔向宇宙纵深,探索无限的太空奥秘,寻觅各种可能的奇遇。除了科学仪器外,它们携带一张特殊的镀金唱片“地球之音”,里面录制了有关人类的各种音像信息:60个语种对“宇宙人”的问候语,35种自然界的声音,27首古典名曲,115幅人类、动植物和地貌风情照片。这些地球之声将长久遨游寰宇,人类希望它在漂流的漫长岁月里,在某一刻能与星际生命浪漫邂逅。与此同时,中国科学家也将探索太空奥秘的视野充分展开。在贵州那片崎岖的山谷,一口巨大的银色“锅盆”赫然屹立,向宇宙瞪大中国式“天眼”,数年如一日,聆听、探寻、追逐、叩问……
作为一介凡夫,面对如此澄澈的夜空,我力所能及的,只能是让肉眼的浏览最大限度地拓宽与延伸。细细识读,我清晰地捕捉到北斗七星,它们如同水钻串缀的一柄勺子,光耀天空西北。从地平线由东北向南方延伸的那条繁星密集的光带,我知道它就是波光粼粼的银河。牛郎星、织女星眨着明亮的眼眸,隔岸苦苦相望。关于它们美丽而凄婉的民间传说,曾经让年少的我为之久久怅然。还有很多闪烁的晶体,雪白的,明黄的,浅蓝的,褐红的,晶紫的……我无法一一呼唤出它们圣洁的名字。凭借有限的天文知识,我知道,头顶上的天宇是一个立体多维的无垠空间,每一颗星球都是特立独行的存在。它们与地球之间的距离遥远到超出常人的想象,需要用“光年”这样的天文尺度来描述。天文学家告知我们,宇宙星体不计其数,仅银河系就有超过1000亿颗恒星。星子也是生命体,每一颗都有诞生与灭绝的周期。
心中怦然一动:原来,此时此刻,透过窗棂,如霜露一样无声敷洒在我肌肤上的一缕缕星光,是从无尽遥远的神奇异域,在茫茫时空中穿越了亿万年甚至更加长久才最终抵达的啊!当我怡然蒙受它们恩泽抚慰的时候,当我抬头深情追逐探望它们绰约身影的时候,夜空里许多灼灼灵闪的星体,或许早已燃尽生命能量,灰飞烟灭了。而另一些新天体不绝如缕地冉冉升空,接力释放出耀眼的青春辉芒。新的星光射线也早已出发,但是,我们要有缘接纳它们的沐浴,得再耐心等候一轮亿万年的漫长时光。那时,不知道人类和地球是否依然静好?
一些事物,我们凭肉眼看见了,确凿看见了,但是,一定就“眼见为实”吗?我们所看到的会不会只是事物的枝节而非全部和本质,甚至是迷幻的虚像?一些事物,我们凡俗的视力尚不能洞见,但是,它们会不会已经铁定存在,以不合常规的形式,或悬浮于别的维度,或疏隔着一段时空间距,我们的目力和心智暂时难以企及?
“在这个世界上,有两样东西值得我们仰望终生:一是我们头顶上璀璨的星空,二是人们心中高尚的道德律。”十八世纪德国哲学家康德的名言铮铮在耳。今夜,我仰望星空,神思飘逸得很远很远……
作者:潘鸣(四川)
来源:达州市融媒体中心
审核:郝良 编辑:王万礼 校对:罗烽烈